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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原创] 疼痛/幻觉
疼痛

在臭气熏天的文字垃圾场,寄居一种排泄类虫族,是那种吃饱了饭以后,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叫嚷痛苦的群居动物,这些被扭曲的痛苦在呻吟里杂交在一起,于是我听到有关痛苦的一段对白。

有声音说,我想自杀,这个世界无可救药,我活不下去!一只平时怯懦的毛毛虫,这时钻出腐叶层,随即打了个很响的饱嗝,睥睨旁边不敢去死的同类,眼睛里盛满了得胜的表情。这表情刺痛了别的正在拱着背晒太阳的虫子,一股愤怒的激情像病毒一样蔓延在密林里。有声音说,太痛苦啦!我恨这密林深处没有玫瑰花!有声音说,我想毁掉这万恶之源的堕落林间,我要当狂虫NO.ONE!又有声音说,我看见鬼魅在夜半起舞,身体悬浮在空中,声音撕裂离奇。

是的,精力过剩的毛毛虫兴奋到快要窒息——啊,我是多么绝望!仿佛木质的肺和石头的心撞击在一起,发出清澈的声响。愉悦而迷醉。

是的,这是一个公开的丛林法则:如果要赢,就要够大声,要够狠,必须有一根会疼的神经。必要时可带上裁纸刀,给自己胳膊来那么一两下。于是,林子里真正痛苦的毛毛虫无事可做了,只能缩回自己的茧里,一言不发,把发条拧紧,夹紧那对无辜的触角。沿触角的神经末梢延伸到心脏的深处——那片热情和沉郁的大海。疼痛凝聚成岛屿,在无根的水面一波一波荡漾开,细致的风里藏着小小的神,像鼓槌落在牛皮面上,把硬核的岛一点点敲散。

黄昏飞逝,十万里外,天空开始颤动,杀掉身体里的岛屿之后,茧壳缓缓裂开,一只蝴蝶在树的阴影里折叠翻飞而出,翅膀微微张开。

它在静静等待另一次的死亡和化生。


幻觉


·躲在后面的那片虚空,沿着印堂向前,随身携带匕首而来。请。你。直视我的眼睛。
——之一
·春天不定期地愤怒,将一匹哆嗦的灵魂,打回原形,现出原始腔肠动物的模样。
——之二

我和乌鸦埋葬于此,或是火焰,或是镰刀。乌鸦在乌云里黑漆漆地飞,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,我嗅到,嗅到一只绝望的乌鸦,在找一杯清茶。他曾经是鸟,有羽毛,有姿态,在离太阳很近的时候,他的翅膀掉了下来,他却并未察觉,凭着回忆和幻觉在飞。每飞近一程,心就空一片,大脑残留更多的白,白就是天使,天使是个裁缝,收集在子夜蜕皮的旧皮囊,21克的透明衣。

他会退着走路,然后跳上围墙,停在一扇窗前祷告,不小心吞下的谎言烫伤了他的喉,慌张时想起清茶,却随手捧起100度的红泥巴,就此烫伤了手。把手和喉塞入冰箱,他又忘了为什么选择这扇唯一会说谎的窗。这时,他才确信:这是一场战争。这场并不新鲜的战争在八百年前就已腐烂,输赢埋在土里,他把它翻出来,沾满细菌的古老偈子形迹可疑。杀,还是不杀,这是个问题。

这个夜晚我开始飘落,像每一片不安分的叶子,安于飘落。这个安于第一人称的别人,他从来没有成为我,从来都是别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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蓉琪:2006-08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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